一些人的出现、消失是否有定数尚且不得而知,但出现在我生命历程中的意义,一定是为了教会什么。

诚心拜佛,由近及远,求现世报,求亲朋好友的福报,求未来可期,往生可盼。逢自身难保时保自身一时,此后才兼具来生。但一切缘起缘灭皆有定数,别希冀那么多,求个心安理得即可。

时至今日,我都觉得:这怎么可能呢?怎么会这样呢?

至今不敢相信,身强体壮、小心谨慎的东北,竟然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。

东北是他的外号,我们平日里总是这样称呼他,他本名bi zhan ying,不敢写他的名字,因为和他同名同姓的人太少了,现在要是上网搜他的全名,满屏都是我之前发的广告。

最初和他认识的时候应该是在2013年的下半年。一次我在我们工厂门口车棚外逗弄小狗的时候,他主动上前来和我搭话。他说他养过一只巨型贵宾,非常漂亮,是别人送给他的,养漂亮时候有人想要出价近万元来购买,他不卖,后来这狗浑身长满了癞子从而被他抛弃了。当时我觉得这挺扯的,他们上班一个月才几千块,人家出近万元的买狗狗的时候他不卖,生病了却唯有抛弃,实在有些不合逻辑。第一次的见面我觉得他是一个过分热情爱吹牛的人。

等到2014年的时候,我和他有了更一步的接触。那会儿我在湖北宜昌枝江做三宁化工的工程,前期都是我们在做,后期他和我的舅舅去盖瓦。那会儿我还有点恐高,没有到屋顶上去,觉得他们挺牛的,登高施工,能我就不能。

后来时间线到了2015年,我在山东潍坊农贸市场施工,那是一个比较大的工地,长达半年时间,我都旅居在山东。那会儿东北也过去施工了,我们逐渐变得熟络起来,也变成了要好的朋友,特别记得有那么几次,我和他一起去理发、洗澡,我们都抢着出钱,虽然只是小小的费用,但我们已经有了一定的情谊。我们甚至一起剃了光头,一起去网吧上网,至今电脑里还保存着我们的合照。

2015年下半年的时候,我们在江西九江湖口粮库施工,那会儿山墙被土建公司做高了,需要敲掉一些,他提着大锤只身要走到山墙上,想想还是非常危险的,没有任何安全措施,当时还是比较敬佩他的,至今还保存着那会儿他抡锤的视频。那次施工我和他站在一面, 他打钉的速度也快,干活也卖力,从不偷懒,干啥都比我强,我给他拍了好多照片和视频,那次做的工程也是我第一次自己谈自己做的工程。那次施工我和他住在一个房间我还记得那会儿我爱玩王者荣耀,他看我玩游戏被别人打的哇哇直叫,他就跟我说:你玩游戏是为了干嘛呢?是为了快乐,你打不过别人就充钱,充钱你就可以打过别人了。在他的“鼓励”之下,我买了“花木兰”写个英雄,感受到了很大的快乐,从来也因此我玩游戏不停的充钱,甚至感受到了因为过于“壕”而被其他玩家叫“爸爸”的体验。

想想那几年施工的时候,我们很多次都住在一起,相比其他人我更愿意和他待在一起,我和他玩在一起也很要好,从未计较过的得失。

在到2016年的时候,我带着工人们做了福建南平光泽直属库和江西赣州宁都直属库,他也去了。那会儿第一次认识到他的暴脾气,在光泽直属库施工的时候,我们的面包车停在宿舍门口,或许是挡着别人的路了,别人让我们挪车,语气很冲,东北也很呛的怼回去了,这时来了个手提菜刀的厨子,应该是让我们挪车的人的朋友,骂骂咧咧的跳了起来,东北也急了,大叫说“菜刀在哪呢?把菜刀拿出来”之类的话,非常凶狠,看情况不妙,我赶紧圆场了。东北也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,我们在江西宁都的时候,大家都睡在一起,在一间屋子里开着空调,而东北不走寻常路,一个人睡一个房间,特别记得他买了一扎菠萝味的果啤,这也是我唯一一次和这种奇怪的酒水。

在2017年的时候,我做常州的圩塘菜市场,做江西宜春的粮库,那些工程都有东北的出场,那会儿我也自己带队施工,可惜的是时日久远,印象都不是很深刻了。那两年自己心路历程也算艰辛,努力工作却心路坎坷。

2018年初我接了贵州龙里的工程,原本还自己带人做,在做到贵阳某个化工厂小工程的时候,第一次觉得心力憔悴,自己没那么大本事又干活又施工,于是在做山东德州工程的时候开始的时候,就把工程劳务分包给东北和我的舅舅,此后东北一伙人的做了山东滨州、浙江金华等等陆续二三十个工程,专门给我做起了分包。2018年下半年才开始做劳务分包,所以他们并没有结算出多少费用,2019年的时候才开始搞。

2019年不算顺利,7月底8月初的时候出了安全问题,舅舅带领工人干活干到一半,下午原有建筑整体倒塌了。我万分紧张,当天连夜和东北开车去往工地处理事故,现在想到那次的心情,和东北这次出事带给我的心情影响别无二致。那次事故处理中还好主体责任在业主,业主公司即将上市,并且是化工厂,出了这个事故到最后我也没花什么费用。事发途中,东北惊闻父亲在家突然去世,连夜坐飞机回了老家安葬老父亲。后听闻东北父母早已离异,而其父是酒后摔倒在地上一睡不起了,东北回到家的时候父亲身上都爬满了蛆虫,真是可悲而可怜!那次我面临的事故也在一个月内处理好了,而且我还承接了福建邵武的工程,东北他们一行十佘人足足做了一个月才做完这个工程,到了年底我也很快很好的给他们结算完了劳务费。

2020年原以为是个崭新的开始,临近尾声,也将平安顺利的结束,没想到最后居然已东北的离世而悲剧般的告幕,真是可悲可叹!

我最后一次和东北住一起,还是在广西贵港。我们在港北区做的工程即将竣工,我去追竣工应付的劳务款,却遇到了困难,只好停工在工地等着甲方过来,万分悲催。那几天和东北住在7天酒店,吃喝一起,多了几分交流与快乐。

最后一次在外地和东北吃饭,是在福建漳浦,傍晚我才到,我在县中心的酒店住着,他们驱车来找我,我们在路边好不容易找了饭店,他们一行人还是那么节省,东北怕我菜点多了,让我不要点了,我喝了白酒又喝了啤酒,他却啥也没喝,吃完就回到工地了。第二天去工地的时候也没有多交流,因为工程进度安排原因,他们匆匆离开去了甲方别的工地做点工了。

最后一次见东北,是在我老家对面的排档里。他们夜里就要去四川阿坝了,我特意从城南开到城北和他们一起吃晚饭,我叮嘱他施工的步骤与事项,告诉他一切注意安全,长路漫漫路上小心,因为我没开车,东北还开车送我回了家。

如果给我一次机会,我肯定不会让他过去吧!

如果给我可以选择,我肯定不会接这个工程吧!

可是有如果吗?一切可以重来吗?

东北到工地的第三天中午10点53分,我接到了张梁打过来的微信电话,他告诉我说,东北摔下去了,已经叫了救护车。

由于工地位置偏远,去阿坝州人命医院的路程很远,我又不在现场,只能和张梁保持联系,期间的焦急不可与外人称道。

据张梁描述,东北去医院途中,还有意识,还能说胸口闷。但工地去医院的路实在太漫长了,足足需要两个小时,东北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。路上状态看似还好,但到了医院的时候,直接进ICU抢救,没能挺过半个小时,仅仅十几分钟就不行了,撒手人寰。

后来得知,他是在吊装钢天沟的过程中,为求速度,在吊装口跃过防护栏,不慎失误坠下。

他就是这样干活心急的人,他总说,无论干什么活,无论是按件计酬还是日结,他都是一样的埋头苦干。明明那两天我还跟他说过,做的是点工,混混就行了,他却为了快点,把自己的性命交代进去了。

事发突然,对东北的家庭来说,顶梁柱已经塌了,对我来说,何尝不是天崩地裂般难以面对的事情。去解决这件事情,万般苦痛,难以面对,最终还是克服万难,在我与家属、甲方之间找到了平衡。

可是最后最可悲的人不是东北吗?生于东北,工作在江苏,死在四川阿坝,一生颠沛流离,这两年才赚了点钱,今年才买了新手机和新车,就这样说走就走了,留下一家老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。可怜的东北,在世时都没有好好享乐过。

通过这次事故,我承担了未曾走有的压力,

也感受到很多不曾感受到的体悟。

譬如东北死后,他的娘家人与婆家人为了他的赔偿款闹的不可开交甚至不相往来,令人遗憾;譬如至亲的悲伤哭泣,令人心碎;譬如远亲的不在乎不上心,令人心寒;譬如关于命运的无常与生活的态度,令人深思;

东北在我人生历程中的出现与现实,定是为了教会我什么。

我对东北的去世,深表痛心与遗憾。

这两年工程施工,诸事不顺,我甚至无法说出宽慰自己的话。

世事无常,或许命数已定,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。

命运是愚弄为好,玩笑也罢。命里有时终须有,命里无时莫强求,唯有顺其自然,做好自己,坦然面对。

东北

“最远的一次车程”,未料这竟是诀别!

我的兄弟,半生流离,年末岁初,竟然客死他乡!如此境遇,真是令我寝食难安!

前路再无苦痛,往生极乐净土。

嗡哒咧嘟哒咧嘟咧嗦哈!

后记

本文于2021年2月20日写完于广州去往成都的动车上,年前就开始着笔写,一直没有整理好心情。

悼语写于1月23日,东北火葬那天。

发布日就修改为东北事发那天吧!永远不要忘记!